土耳其到處都有在販賣邪眼。圖片來源:維基 |
在和兒女的旅行途中,不時接觸到土耳其歷史文化,路邊看到許多家戶插國旗,就從導遊身上問到過去中國對維吾爾族人的屠殺;住宿時擺設盡是古色古香,小小的 很可愛,連馬桶都小到令人懷疑體格大一些的人要怎麼上,然而這正是他們嚴格保護古物的成就。總之許多事物都有脈絡,而非片面的存在。
然而同行的部份團員卻顯得不解風情,喜歡追問導遊填充題般破碎的背景資料,像是俄羅斯戰爭發生時船艦是否經過博斯普鲁斯海峡這樣的問題,讓有心要介紹自家文化的導遊感到索然無味;還有人用逛大賣場的心態觀光,同樣一個全麥麵包,原本被嫌說不好吃,我一提到它在台北麵包店有多貴,馬上有人改觀,令人懷疑是否山川景色也要標上高價才被重視。
像這樣看待事物的方式,十分零碎且顯得單一價值,歷史歸歷史,地理歸地理,地理就是某條河某個海,河多長海多大,幾公尺幾平方公里,大就是好,價高者貴,一條條的注釋,卻組合不了一個故事。許多人的學習過程如同這般,事物的全貌被割裂成一個個的填充題。如果有人只想知道我家房子大小、存款多少、外表好壞等條件,對我的故事卻沒多大興趣,我想我的表情會跟眼前的導遊一樣。
土耳其以前地下城裡的磨麥石 |
我想起我在音樂課上播過的音樂影片「快樂腳」,一群愛唱歌的企鵝,唱著美國不同年代的經典歌曲,說著不同地方的口音,背景是牽涉暖化議題的冰原...音樂從來不只是音樂,它表達人的情感,述說人的故事,可以是小情小愛,也可以是國仇家恨。我把教學重心放在立體的理解與感受,減低技術面的負擔,教好學的簡譜而非五線譜,教大家愛唱的流行歌,從他們生活的原貌,貼近知識的全貌。
套個教育術語來說,這不就是合科教學、領域統整?學好概念,就不怕一綱多本有很多本要唸。遺憾的是,我卻被斥責不該在課堂上講這些,在學校解聘我之前的會議紀錄裡,明白記載著,教師會長盧坤宏與家長會長簡忠雄對我說,談一綱多本就是所謂的「談政治」;教學理念的解釋,也變形為學校針對我的問卷問題:「蕭老師是否維持行政中立,不耗費上課時間表達特定政治立場?」
後來在法院的訴訟中,這整套的教學設計一樣被簡化成「看影片」、「王昭君」等字眼。看影片不是教學;教室日誌上唯一記載跨週播放的影片「快樂腳」,變成簡忠雄投書指控我、卻沒有人見過的「王昭君」。我不禁納悶地想:「我被傳送到某個不可思議的時空了嗎?為何我坐在這裡,跟對方律師反覆解釋沒有王昭君這個影片,解釋所有一句話就該澄清的問題。」可以的話,真希望彼此是在爭執教學品質,比如追問我怎麼沒查更多資料給學生學習,感覺還好受得多。
我不安的是,有概念的教學被曲解成貌似懶散的「看影片」,如果我的案子成立了,如果我就這麼輸了,以後其他用心設計教學的老師,會不會被某個督學或家長會 長不明究理地詮釋成某種奇怪的樣子,影響老師的教學自主空間?經過土耳其的旅程,我腦海閃過一個問題:「我的案子除政治力介入之外,還牽涉到對教學的不同看法嗎?」
無論如何,關於老師的教學專業自主權,確實在失去選書權之後受到很大傷害。一般人多半認為,一綱一本綁北北基的危害,是數千萬預算的損失,是升學權益的負面影響;但,當我瞥見土耳其導遊對台灣旅客露出輕視的眼神的瞬間,我以為我們所要失去的、那無形無限的集體智識養成,才是最令人痛心的教育災情。
原載於7月22日人本教育電子報
http://enews.url.com.tw/education/63681#%E7%84%A1%E5%BD%A2%E7%84%A1%E9%99%90%E7%9A%84%E6%95%99%E8%82%B2%E7%81%BD%E6%83%8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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